盛夏的长夜——6 琼恩
乔里来找雪诺跟席恩的时候，他们正被罚站，站在临冬城的城墙根，乔里说史塔克大人有话要问
席恩兴冲冲的走在前面，还没进屋，就听见罗柏正在沉声的赌咒发誓
“我以新神，旧神，以我的名和姓起誓，我罗柏·史塔克起，刚才说的句句属实，雪诺和格雷乔伊都能作证”
罗柏的声音几乎不符合他的年纪，而艾德则低沉的说“叫他们过来再说”
乔里敲了敲门，艾德让他们进入
回头看见琼恩的那一刻，罗柏的眼神从绝望瞬间转为轻松，钢蓝色一瞬间有了神采“琼恩，你跟父亲说”
琼恩站在罗柏身后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
“席恩，你来说”艾德大人顿了顿
“我刚才说——”罗柏开口
艾德大人扫了罗柏一眼，罗柏立即闭嘴，琼恩几乎能听见他强压的呼吸声，琼恩从他身后拉一拉他的胳膊
“我们只是出城去玩，路过神木林，从树上掉下来一个人，他——他攻击艾莉娅，我们就跟他打了起来，后来我给了他一箭，罗柏……罗柏也劈到他了”席恩说“他死了，我们来不及处理，乔里就来了”
“那个人是谁，长什么样？”艾德问
“他像一个野兽，只会吼叫不会说话”席恩说“他穿的破烂不堪，没有任何家徽和标志，看起来……看起来很老的，蓝眼睛”他看了一眼艾德“雪诺还叫我们烧了……烧了他的尸体，因为他觉得——”
“是真的么？琼恩？”艾德问
琼恩抬起头来，正色看着艾德“是这样，我发誓”
“父亲，你可以派人搜索”罗柏颇有些急切的说“我的钝剑还在他头上插着，乔里路过的时候应该看到了”
艾德看着乔里，他局促的摇了摇头，罗柏变得急躁“但是我们都在那里，我们都看到了，如果您需要艾莉娅过来作证的话，那么您也会得到一样的答案”他在地上踱步，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狼
“史塔克大人，我们绝不会因为游玩而逃避惩罚，胡编一个故事，即使您不相信我”琼恩顿了一下“罗柏也绝不会做这种事”
“我也向您发誓，大人”席恩也抬起头来
艾德打量着他们“乔里，你再去看看，如果是个人，就把他埋了，如果——如果是其他的，把他带回来”
“父亲，不能把那个东西带回临冬城”罗柏说
艾德离开桌子，靠在椅子背上“我说了算，而你们，继续去站着，站到月亮升起来”
琼恩看着郁闷沮丧的罗柏，悄悄说“父亲大人骂你了么？”
“父亲怪我随便带你们出去玩，说我没做个好榜样”罗柏抬头望着天“这都不重要，但是他不相信我说的话，我把那个，东西，我把我们遇到的事都跟他说了，但是他说那都是传说，已经几千年没有异鬼了”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
“大人是不相信你能杀掉异鬼吧，因为你只是个小鬼”席恩嘿嘿的笑
“我不是，格雷乔伊”罗柏瞪了席恩一眼
“是你叫我们过去作证么？”琼恩问
“是，否则父亲不相信我”罗柏气冲冲的说
琼恩摇了摇头“父亲也没有相信我，或者席恩”他故意重读了席恩的名字，以牙还牙般探过头去看他
“但乔里去查了”席恩说
“那是看在他的继承人当众起誓的份上”琼恩说完，罗柏更加气馁的一耸肩
“乔里说什么也没找到”艾德把那把钝剑还给罗柏
“但我们说的绝没有假！”罗柏追在艾德身后
艾德揉了揉他的头发“我知道你不会撒谎”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子“但传说是个复杂的东西，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，你说的我都知道了”
罗柏无奈的点点头，目送艾德被鲁温学士和罗德利克爵士围住离去，忽然，他好像想起什么“假如……假如那个东西又活了……”他回头看了看坐在角落的琼恩“假如真的是异鬼呢？”
琼恩不经意的打了个冷颤“你还是不要再提了，就当你杀了他了”
“我们应该查一查”罗柏向他宣布
临冬城的老奶妈就是一个最知道传说的人，只是她的话，是有人告诉她的，还是她自己编造的那就不得而知了
不过总比不知道的强，琼恩想
“老奶妈”罗柏拉着琼恩和席恩跑到他的幼弟布兰的房间，布兰正在睡觉
老奶妈从她正在缝的东西里抬起头
“老奶妈，我们想知道——”
“安静点，布兰登”苍老的声音从她沙哑的嗓子里冒出来
“我不是布兰登啊”罗柏叹了一口气，坐到布兰床边
“老奶妈，我们来听你讲故事”他拉过琼恩
“奈德”老奶妈看了一眼琼恩，琼恩窘迫的把手缩进袖子里，撑着床板
席恩咯咯笑的像一只母鸡“她又犯糊涂了”
“管不得了”罗柏探过头去“我想听异鬼的故事”
老奶妈几乎瞎掉的眼睛朝着他的方向若有若无的望了一眼“异鬼？”她手里的针线发出响动，嗑嗑直响，布兰的呼吸随着响声而变得均匀
席恩几乎就要催她了，她的声音才响起来，像是从地底下生长的一棵老树，根系蔓延，树干斑驳，枝条干枯脆弱
“几千年前，出现了一次漫长恐怖的长夜，今天的人类呵，你们这长夏诞生的孩子，都不再有那样的记忆，在一个长达整整一代人的长夜，异鬼降临人间”话音和织针同时静止，她抬起头，用那双惨白，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膜的眼睛看着琼恩“你们想听的是这个故事么？”琼恩咽了咽口水
“是的，异鬼，往后讲”罗柏说
“在一片黑暗中，异鬼，骑着他们的死马，从极夜之地而来”她一边说，手中针线一边作响，咯，咯，咯。“他们是冰冷与死亡的怪兽，痛恨钢铁、烈火和阳光，以及所有流淌着温热血液的生命。他们走过的地方，成为一片寂静，把人们变成他们的死亡奴隶，没有思想，没有语言，没人幸免，国王，农夫，英雄，罪犯，人类的剑无法阻止他们前进，老幼妇孺也难逃魔掌。他们在结冰的森林里追捕少女，用人类婴儿的肉来饲养手下的死灵仆役。”
此时她的声音已经降得极低，几乎像是呓语，他们不自觉地倾身向前。
“异鬼的脚步踏遍荒原和城市，驱使着像猎狗一样大的白色蜘蛛，真正的冬天不只降落在北境，也将降落在整个大陆，他们以冰霜巨剑作为武器，没有什么能伤害他，一旦将他们撕成几片，那四分五裂的躯体，将颤抖着，抽搐着，渐渐合拢，没有血液，没有肌肤，只有苍白的骨头”【注：1】
“哦，那我们杀死的就不可能是异鬼了”席恩说
“罗柏？”布兰醒来，琼恩回头看他，他正疑惑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人，罗柏伸手轻轻的拍他“然后呢？”他朝老奶妈
“嘿，布兰醒了，别叫他听这个”琼恩杵了杵罗柏
“我在哄他睡”罗柏说着，继续轻拍布兰
琼恩推了推席恩，从床边离开“我们听够了。如果我是布兰，我不会在这样的故事里进入梦乡，走吧，罗柏，那只是故事”
“我们去鲁温学士那里找一些书籍”罗柏想了想“回见，老奶妈，你给布兰讲其他的故事吧”
“找你的妹妹来，我给她缝了一个骑马的披风”老奶妈费力的端详着手里的东西
“艾莉娅？”罗柏愣了一下
“她认错人了”琼恩说“她在说你姑姑”
“我们的姑姑”罗柏补充
罗柏和席恩坚持不懈的搜寻异鬼的故事，而琼恩在一边虽然不说话，脑海里却有许多思绪在脑海浮现，甚至有一些是模糊的画面，跟那个攀住他马鬃的人渐渐交织，重合
临冬城的墙只剩下半边，雪花飘落，覆盖在倒塌的残石上，形成斑驳的黑白痕迹，琼恩快步走下楼梯，他骑上一匹马，纵马朝着断处跑去，院落中，满是倒地的栅栏，散落的谷物，长剑被丢弃，马鞍碎裂，他骑马飞快的越过断处，然而马儿却极速下坠，宛如掉入万丈深渊，他大声的呼喊，耳边却只有风的呼啸，紧接着，一双冰冷的手从他的大腿上抓过，他胡乱挣扎，却看见那个东西从他的马身边爬上来，蓝色的眼睛冰冷诡异，反着锐利的光芒，十根手指上皮肤溃烂，露出苍白的骨节，脸上蛆虫满布，露出牙齿，朝着琼恩咧开了嘴，好像在发出什么声音，然而被风吞没，只能依稀的听见尖利如水晶杯刻画在金属上的响声，那人忽地逼近，朝琼恩伸出了破碎的手，抓向他的脸
琼恩急促的喘气惊醒，飞快的起身，兽毛被子从他身上滑落，冰冷的风刺进骨头，他平复了一下呼吸，透过窗，临冬城的塔楼依稀的闪着火把，微微发亮，把琼恩从恐惧中拉回来
他的房间有些冷，因为是边缘的那一间，远离温泉，不过琼恩已经适应，他把被子拉到脖颈，重新闭上眼睛
然而，却有响动渗进他的脑袋，那是一种细微的颤抖，然后渐渐变得明显，琼恩屏住了呼吸，走廊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，一步一顿，老旧的楼梯发出疲惫而受到惊扰的呻吟，让琼恩想起了老奶妈上楼梯时的情景
他想起了那个故事，立马睁开眼睛
抽搐的躯体，苍白的骸骨
门微微的开了，琼恩死死盯着自己的枕头，地上发出摩擦拖动的声音，沉甸甸的响
琼恩的心跳的厉害，他感觉床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，身后一沉
他回了头，从自己的床下，忽然升出来一张惨白的脸，杂乱的头发里，露出一双蓝莹莹的眼睛
他从枕边抄起一个木棍，闭着眼睛，鼓起勇气，朝着他抡了下去
那个蓝眼睛发出了叫喊
“你他么也太狠了吧……”
琼恩惊愕的看着罗柏·史塔克捂着头
席恩在一旁笑的厉害，简直背过气去
“你……你他么在干什么？”琼恩语无伦次
“你他么在干什么？”罗柏掀开琼恩的被子“你睡觉抱着撬棍”
“你半夜扒我的床！”琼恩胡乱的抢过被子，盖住自己
“我就是闹着玩，谁知道你下手这么狠”罗柏毫不见外的钻进琼恩的被子“你这里太冷了”
席恩乐不可支“你可把私生子吓坏了”
“你滚出去”琼恩气冲冲的踹了罗柏一脚，但他像个小火炉，从来都十分温热，可能跟他的房间有关
罗柏的房间是整个临冬城第二暖的，仅次于凯特琳夫人
“嗷……我的头明天就肿了……”罗柏也蹬了琼恩一脚
琼恩把罗柏往一边拱了拱“你猜父亲知道你把脸涂白，扮成异鬼怎么想？”
“你猜父亲知道你用棍子抡我的头怎么想？”罗柏把他往另一边拱
注
1：这些异鬼的描述来自于原著，语言表达稍有改动，卷一，24章，布兰
评论(1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