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长夜——8蓝礼
自从蓝礼将那首歌谣给洛拉斯看，他就不太爱搭理自己了，不爱与他说话，也不爱跟他在一起，却总是偷偷瞥过来，蓝礼很难忽视他的目光，谁又能无视那种像金子般光芒四射的眼神呢？
他从歌谣入手，想找出答案，还特意找了歌手，想让他重新唱一次，歌手说什么也不肯，直到蓝礼发誓不会因为歌颂雷加·坦格利安而处罚他，歌手才战战兢兢的对着国王的幼弟唱了一遍，但急促忙乱，毫无美感，他想不到洛拉斯为什么生气
“是讲鸣钟之役的”蓝礼的语气温和但有力
“是的，大人”歌手低着头
东塔之上，他静静矗立
海和天相接，踮起脚，就能触摸云朵
岩石陡峭，如兽牙一般，日日有风吹过
他望着那颗明星，不知那是爱与毁灭的祸
蓝礼反复读着歌词
“他是谁？”他冷不丁开口
歌手愣住了，过了不久，颤抖着跪下来，抿紧嘴巴，摇了摇头
“我是说歌谣里”蓝礼解释道，挥手让他起来
歌手的神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有背上了另一个
“我知道你因为什么害怕”蓝礼并非没看见那日洛拉斯看到的场面，但他没有多想，那在他心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，而现在他却抓住了歌手急于藏好的小尾巴，看着他杂乱的金发遮住面容“如果你对我诚实，我将赦免你的罪过，并把这个只当成一个传说”
歌手低着头，不敢看蓝礼“他是疯王的铁卫，是雷加的挚友——”
“琼恩·克林顿？”蓝礼忽然想起，钟声，战争中那个没有跟从兄长的鹫巢堡伯爵，还有他的真龙，蓝礼皱了皱眉“他没有死”
歌手扑通一声跪下“我不知道，我不知道，大人，那只是一首歌谣，一个传说……那跟异鬼，先民，森林之子没有区别，大人！”
蓝礼紧锁眉头，思忖了一会
或许，让他活在鸣钟的失败中，活在没能为他的银龙挽回山河的愧疚中，已经是一种惩罚，如果他像歌谣里那样深爱着那个弹竖琴的人，如果他像那样真诚的追索过遥不可及的灼热的光芒
蓝礼的思绪已经飘远，长久的沉默，厅堂里寂静无声，只有隐隐约约的海浪，有节奏的击着岩石，歌手恐惧得如头顶利剑，几乎要哭出声来
“没错，这是一个传说”蓝礼掷地有声的说“但这个传说并不令人愉快”
“我不会再唱了，我发誓，大人”歌手聪敏的嗅到了转机
蓝礼又恢复了温和的微笑“如果你愿意留下，你还可以继续为我唱歌，如果你想要离开，一袋金龙将作为酬劳”
“您已经足够慷慨，请允许我向您告别，我将带着对您的歌颂离开”歌手露出笑容
蓝礼点了点头，而歌手却迟迟不退下去，他努力克服恐惧，抬起头来“大人……请饶恕我再多一个问题”
蓝礼并不阻止
“您看见他了么？”歌手的声音低如蚊蝇
谁？蓝礼思考着，却聪明的没有发问，他缓缓开口“我有自己的安排”
歌手大惊失色，他的恐惧更甚于刚才任何时候“您会惩罚他？您会杀了他？”那人跪地央求“他什么都不是，他不是城主，不是族长，他只是一个勇敢的士兵，供您驱使，从前不会，以后也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您的事”
蓝礼忽然明白了他在害怕什么，捉弄人的心情，让年轻封君有了兴趣，有一个俗气的恶作剧徘徊在他心头“我不放心，你们两个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风息堡”
歌手颓然坐在地上，绝望的哭泣，但不久，他就做了几次深呼吸，抬起头来，用墨黑色的眼睛看着蓝礼“我……我愿意”他哽咽着“您让他走吧……只是不要告诉他我已经死了，您把他派出去做事，他会为您效力”
蓝礼听完，竟然满心期待慰藉“你真的愿意为他而死么？”
歌手掉下泪来，却坚毅的抿紧有些皲裂的嘴唇“只要您信守承诺，放他离开”
蓝礼点了点头“你起来吧”
歌手微微一愣
“如果他像你所说的这样忠诚，我就没有必要杀了他”蓝礼温和的说
“但我必须要叫他过来，亲自问问”他朝殿后微微一笑“你站到后面，如果他跟你说的一样，就证明你没有说谎，只要他以骑士的荣誉向我发誓，你们就都可以平安”
“他会的，他绝不会有二心”歌手如逢大赦，顺从的答应
蓝礼随即将那名骑士找来
“我听见他给你唱的那首歌了，我也看见了你们，在圣堂”他高高的坐在椅子上
骑士扑通一下跪倒“大人……我们……我……”
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，蓝礼在故作沉思挡着嘴的手后面笑了，不过很快准备好下一步“那首歌词带叛意，为魔龙的党羽歌功颂德，而你们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那首歌，大人，我不知道那首歌，是他主动唱的，他找我到圣堂”
这出乎意料“你的意思是，他主动诱惑你？”蓝礼问
“是的大人”他毫不犹豫“他诱惑我……很多次了，他给我唱歌，夜里去我的房间，他一直是这样，我不答应，我是个虔诚的人，我一直尊敬七神的……我以我骑士的荣誉发誓……”
蓝礼的碧蓝眼睛冷若冰霜，紧紧盯着他，骑士惊慌的抬头，正对上他刀子一样的眼神“他——”蓝礼觉得无数话语梗在嘴边，他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
“他叫艾达，是谷地的私生子，是个歌手，今年16岁，我跟他从前一点也不认识的，只是在上次宴会……我现在跟他也不熟悉，我几乎不记得他的样子”
蓝礼气的笑出了声来，那人匍匐着颤抖“我可以找到他，如果您——”
“滚出去”蓝礼忍无可忍
那人的辩解戛然而止，直到蓝礼冷漠严厉的又重复一次“滚出去”，那人连声道谢，祝福蓝礼，爬着退了出去
蓝礼看着他狗一般的样子，狠狠的砸了一下椅边的扶手，他叫出歌手，艾达已经面如死灰
“你们……有几次”蓝礼很隐晦的问
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”艾达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
蓝礼愣了一下，充满厌恶的说“我可以找个理由下令剥夺他的骑士头衔”
艾达怆然的摇了摇头
“你现在还愿意为他死么？你看错人了”蓝礼只觉得焦躁，他没想过是这种收场，他以为他将以两袋金龙，送他们劫后余生般感动的离开风息堡
艾达无力的动了动嘴唇，却无声发出，他美妙的嗓子似乎变得沙哑异常，良久，他悲凉的一笑
“我……我没办法……”
蓝礼努力的保持着教养和仪态“你可以领一袋金龙，或者留下，都凭你自己”
艾达垂着头，向蓝礼道谢，祝福，然后静悄悄的退下去
“别再见他了”蓝礼忍不住说，而艾达的眼睛望着高高的穹顶，泪水滚落，金发落寞的轻轻舞动
蓝礼只觉得心中郁结难舒，艾达那双墨黑的眼睛，骑士的求告，艾达的泪水，骑士伏地的颤抖，最后，艾达的背影，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，大殿上空无一人，远远的海浪声，还在有节奏的响起
他走向殿外朝海的望台，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在那里
洛拉斯正趴在栏杆上，蓝礼径直走过去，从身后抱住他，他吓得一抖，看见蓝礼便安静下来，在他怀中转身，面朝着他
蓝礼抱得很紧，把纤瘦的洛拉斯整个包在怀中，侧脸贴着他毛茸茸的卷发，修长的手臂环过他的腰背
“大人？你怎么了？”洛拉斯稍有尴尬
声音闷而低沉“我没有名字么？”
洛拉斯迟疑了一下，轻声唤他
“蓝礼”
蓝礼把事情讲给他听完之后，洛拉斯充满不齿的啧了一声“以他骑士的荣誉？你应该拔掉他的舌头，罚他去做静默姐妹”
蓝礼难得笑了一下，随即两人一起陷入郁闷
“你就不该开这个玩笑”洛拉斯嘀咕“人经不起玩笑”
蓝礼叹了口气“一开始这不是玩笑，我只是想问问那首歌”
洛拉斯沉吟片刻，轻轻跃上石雕的栏杆，坐在上面，蓝礼瞧了一眼底下的礁石，伸手拉住他
迎着潮湿的海风，洛拉斯轻声的唱起那首记忆中的石堂
词与景无比相趁，洛拉斯的声音并不甜蜜，带着少年的清透，不谙世事却懵懂忧虑的愁绪，日暮光华如同绯色的纱，披在他奶白色的绸缎衣服上，卷翘如鸦翅般的睫毛，在精巧的眼窝里留下一道颤动的阴影，与高直的鼻梁投下的连成一片，如蜜如金的眼眸看向漫无边际的远方
钟声响，荣耀犹存；钟声响，银龙坠落。他唱到
似有似无的叹息如同猫爪，在蓝礼的心口刺上麻痒的伤口，他紧握洛拉斯的手，看着那秀美的金棕的卷发随风翕动
永远不要像这样的再爱一个人了
蓝礼带着等待裁决的剧烈心跳，轻轻抬起头，将唇覆上洛拉斯的唇，那是意料之中的柔软
洛拉斯下意识的朝后躲，却差点失去平衡，打了一个激灵，抓住蓝礼的臂，蓝礼也随即紧抱他的腰，给了他一个真正的吻
他看见洛拉斯美丽的眼睛疑惑的眨动，然后慌乱的闭紧，睫毛抖动，把轻风扑在蓝礼的脸上，丝丝发痒
洛拉斯坐在风息堡最高的望海楼栏杆上，他紧握着蓝礼的腰，低下头沉溺的与他温存的吻着，身后是百尺绝壁，浮动着金鳞的海水，一下下拍打着炭黑的礁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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