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角风吹灭流年

【南仓站】离开故乡去远征【超昱】

无间道，但是甜的
我觉得这套够写一本书的



外滩的一个海景餐厅里，蔡程昱终于得到了跟张超单独吃饭的机会，原因是谈下了一单本来公司已经觉得没希望的生意
他看了一眼对桌休闲西装穿的板板正正的人，阳光有点晃眼，蔡程昱眯了眯眼睛
“张总是哪里人呀，听着不像本地人”
对面是他公司的二把手上司，也是直属领导，只能算作少年和男人中间的年龄，他带着浅绯色彩片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细长，眼尾被映上了一点浅浅的红，轮廓深邃，鼻梁高直，显得眼眸边画了眼线一般，实则从不化妆只护肤
“我是北方人，家离这儿很远”张超说，提到家的时候，浅浅的带出一个鼻音
“我也不是本地人，大学在这里念的”
“你学的就是金融是吧？”
“嗯”
蔡程昱看着张超的眼睛，他的眼珠漆黑，有时很像冷血的蛇，看人一眼感觉凉凉的，有时又像温柔的大猫，有一种进了丛林，被他看做猎物的感觉，但他现在笑了一下，眼睛弯了一下，只是一瞬间，就恢复正常，蔡程昱觉得像狐狸
“我助理有点事辞职了，你做新助理吧，明天过来报到”
蔡程昱没什么过多的表情，点了点头“好”


蔡程昱是警察，大学也不是金融，学的是计算机，埋在这么个公司里一年完全是卧底行为，张超原来那个助理也是，还是蔡程昱师哥，不过上周开始就连不上线也不见人了——从那天中午开完公司大会，被张超带到办公室传数据报账目开始，蔡程昱再也没见过他
蔡程昱上线没了，冒险越级去联系，得到的回复解开了密码只有几个字
知道了，你继续
他叹了一声，打开电脑，研究着张超的资料
一开始他不明白这个男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，年纪轻轻就能在这么庞大的公司里搅弄风云，直到蔡程昱第一次捕捉到了公司财政巨大的漏洞，每一笔账都清晰明了，没有任何问题，按时交税，转入和转出都合法合理，但当他往下继续挖掘，却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网，去路都是空壳，来路流量极为丰富，算下来是惊天的金额
蔡程昱能够靠直觉和推测去补充一些链接，但却不足以举证，说白了，是上不了庭的一些零散信息和数据而已
张超能布这样一个局，却没有一丝线头能牵连到自己身上，就好像穿着白衣，挖了个泥塘回来还是一身白

这个认知让蔡程昱第二天上班在电梯里遇到张超的时候，魂不守舍
张超对着电梯里的雕花镜子在正领带，仰着下巴，露出白玉一样的脖颈和漂亮又脆弱的喉结，从镜子里，看了蔡程昱一眼，勾起了一边的嘴角
蔡程昱跟镜子里的目光对视，甚至没坐到自己的楼层，就落荒而逃，站在不知几楼的电梯外面，背对着墙平复呼吸，闭上眼睛，猛然出现一个张超用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勒得自己窒息的画面，赶紧睁开眼睛，松了松自己的领带
电梯继续上升，张超把领带摆正，拨了拨头发，抬眼看他的助理“你也像他一样怕我么？”
然后勾起了两边嘴角笑了一下

后来在刻意或非刻意的接触中，蔡程昱发现张超心思缜密，看准时机之后绝不犹豫，果毅机敏
同样他也发现张超生活中没有任何陪伴的人，女伴，或是亲人朋友。他手上常常带着一枚戒指，在左手食指上，蔡程昱搜索过戒指，不是什么大品牌，只是一枚黑色的指环，他也搜了食指带戒指什么意思，说是表示目前单身，蔡程昱把鼠标一摔，没劲
总之张超这个人豁不开一处口子

蔡程昱换了新办公室，就在张超的大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小房间
每天中午他负责给张超点个外卖，不挑食，什么都吃……对，不太吃辣。除此之外也喜欢喝奶茶，喜欢吃水果，开会之前对着小镜子正领带，补护肤水
单独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蔡程昱常常忘了他是怎样的人，只是因为办公室里的张超太像个男孩子了，跟蔡程昱调侃取乐，偶尔开心的时候甚至会哼几句小曲，但小曲居然是外语，蔡程昱偷偷录下来一小段回去搜
居然是歌剧，浮士德
段子叫，离开故乡去远征
但张超很可能从没忘记过，有一次点了两份鱼籽饭，蔡程昱要的中辣，张超不吃辣，送来的包装一样，蔡程昱只好打开看一下，但天地可鉴，只是掀开了一个边，看见没辣椒就盖上了，张超吃之前扫了一眼，细长的眸子飘过蔡程昱
“动过了”
蔡程昱整个人一凛，心腾的一下顶到喉咙“他不给我标哪个是辣的，我只能开盖看看”
张超一笑“你不至于这么怕我吧”
“也……也没有”蔡程昱平静下来“这不是得在您手下讨生活嘛”
后来蔡程昱就发现了，张超的饮食和办公桌上的一切，绝对是他有意控制的，比如杯子永远有盖，盖的松紧程度不一样，比如杯子永远摆在桌子里面的角落，比如桌边经常有玻璃摆件，一碰就叮叮玲玲，比如有时候鼠标摆成角度，比如文件顺序，比如椅子朝向
很长一段时间蔡程昱回家做梦都是张超，醒来往往在心里骂，什么人这么恐怖，很长一段时间他什么都不敢干，好好地做助理

直到有一天，张超用白皙修长的带戒指的手指点了点一个笔记本电脑“这是上一个助理的，配置应该比你那个电脑高吧，用这个”
蔡程昱心里一热，很快笑了“真好，还给单配办公电脑，超哥连电脑都懂啊”
张超摇摇头“不懂，但觉得看着高级”
蔡程昱接过来，低头看了一眼——或许，有用？
第一天他还是什么都没做，电脑用来办公，没有他自己的快，毕竟蔡程昱电脑玩的转，他稍微有点自豪，觉得张超终于有一个判断的不那么准的了，电脑这东西长得好看不代表配置高
一周之后，张超出去一下午开会，回来已经很晚了
“超哥回来啦”
“诶……你怎么还不下班呢？”张超坐到椅子里
“你事多我就事多啊”蔡程昱抬起头来
“你什么时候走？”张超问
“我十点走，应该能完事”
“我进去睡一会，你十点叫我”
“咋不回家呢？你都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两天了”
“有事”
蔡程昱听见他有些粘的声音“你咋啦？喝酒了么？”
张超轻轻嗯了一声
“我给你泡杯蜂蜜水醒醒吧”
他又轻飘飘嗯了一声
蔡程昱起身，拿来蜂蜜“你自己来么？”他知道张超的习惯，吃的喝的不喜欢别人动
张超眯着眼睛，松开领带，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动
蔡程昱低着头给他泡了水“水温我兑好的，喝了再睡吧”
张超点点头，喝完了走到里面“十点叫我”
蔡程昱咬了咬唇“好”

终于当蔡程昱找到了之前的他师哥电脑里的一些线索，办公室只留他桌前一盏灯，他攥了一下冰凉的手，开始还原和破译，只剩最后一时，蔡程昱开始进行备份，深呼吸，然后敲下最后一串键，数据中都是交易日期，但全都带锁，蔡程昱咬了一下发白的指关节，开始破译密码，最后的最后，当他敲下ENTER 之后，屏幕里出现几个大字

Hi Cop

蔡程昱宛如一下掉进冰窖
回头看去，张超靠着门框站着，衬衫解开了三个扣子，露出锁骨，和，他见过的脆弱好看的喉结，蔡程昱绝望的转过椅子朝着他，等着他处置
张超黑色的眼睛在他身上留连一会，走到他桌边，一条腿坐到他桌上，从蔡程昱袖口边扯下一颗精巧的小扣子，捻成粉末
“有药怎么不舍得？”
蔡程昱避过他的眼神，摇了摇头，把指关节咬在手里，心里打鼓似的砰砰砰的跳
“是什么药？”张超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，撩开微卷的刘海，露出一点额头
“安眠药”蔡程昱不敢躲，不敢对视，嗓子有些哑
张超把药末放在桌边，修剪得刚刚好的指甲敲了敲桌子，像喂小猫儿一样“乖～”
蔡程昱仰起头来，看了张超一会，见他不为所动，只好皱皱眉，低头趴下去，伸出了舌尖刚要舔
张超笑出了声，用手挡住他，托着他的下巴让他起来，扯下他插在电脑上的备份硬盘，拉他走
“关掉，你触警报了，我们走”

蔡程昱被带到他家的时候都是蒙的
“你怎么知道触警报？”
“你以为你上一个是怎么……”
“我以为是你做的”
张超一笑

 “你们要是再不收网，等我万一哪天混成了一把手，我难不成自己逮自己？”

蔡程昱坐在张超King size 大床上，仰着头看着张超家的天花板，说不出话来，神色复杂，不敢跟张超对视的四处乱看
“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……”
张超笑了一下，拎起那条领带
蔡程昱瞪大眼睛“为什么！”
“不要问为什么”张超笑了笑，走到他身前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，一点点压下来，逼得蔡程昱往后倒，直到仰面躺在床上“我要是想挖出一个人来，他躲不掉的”张超微微闭上眼睛
蔡程昱抓住张超的手腕，顺着血管上下用指尖擦蹭“那你，是什么时候想到要把我挖出来的呢”
张超轻轻亲了他额头一口“你知道是谁调你来的么？”
“郑局”
“郑云龙是我哥哥”
蔡程昱眼睛瞪的更大了“是真的么？张超……你别骗我”
张超歪了歪头“查去”
蔡程昱从他身下脱出来“张超……如果你不是警察，千万不要说你是”他焦躁的满屋子乱走“你真的是么？我再问你一次，你说什么我都信……你是么？”
张超走到他正面，把警号报给他“查啊，找郑云龙”
蔡程昱皱着眉，咬着唇把头仰起来，看着张超家的羽毛吊灯，眼睛里发亮
张超从身后把他抱着，低低的在他耳边说着
“我是北方人，妈妈是内蒙人，爸爸是山东人，警校毕业，为了不让他们熟悉我，一直在北方”
蔡程昱听着耳边天鹅绒一样的嗓音“所以……离开故乡去远征——你唱的那首歌”
“对”张超轻轻咬了他的耳垂“我果然没想错，你记下了那首歌”
“你在这里多少年了”蔡程昱再回头时眼睛里湿淋淋的
张超给他擦擦眼睛“很多年了——从毕业起，我就在为成为这个身份做准备”
“那么……你毕业的时候，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未来么？”蔡程昱看着他
张超轻轻摇头
蔡程昱伸出手去，轻轻摸了摸他的眉毛，然后是眼睛，张超轻轻闭上眼睛，让他的指尖扫过自己的睫毛
“那你喜欢这样的生活么”蔡程昱咬着牙，却带着一点哽咽
张超又轻轻摇头
蔡程昱把他抱紧在怀里，张超其实比蔡程昱高一些，但蔡程昱微微挺拔一些，张超不站那么直，就能将张超毛茸茸的头摁在自己肩上
他或许原本就不是这样的人，可能，他能在另外的一家不这么大的公司里，坐着不能望见外滩的办公室，但也不需要满桌子都是警报，不需要刀子上来来去去
蔡程昱心里的那样一个清秀英气的男孩子，与现在的张超无限重合，他侧过头去，轻轻吻着张超的脖子，眼泪掉个不停
张超摸摸他的头发，拉开一点距离，摘下食指上的戒指，蔡程昱以为张超会给他戴上，但张超只是交到他手里
“带回去，证据足够起诉了”
“你呢？”
“我手里还有事，得留下，逼他们一把，往绝路上赶，才能露出最后的破绽”
蔡程昱接过戒指，擦了擦眼睛，深呼吸好几次，咬着牙还没说话，就又掉下眼泪
“张超……对不起……张超……”
蔡程昱飞快的挑起那根领带，把张超的两只手绑在身后，张超没有说什么话，只是看着他绑完
最后蔡程昱抱着他，把眼泪一行一行掉在他肩窝里“对不起……超儿……”

“再叫一声”张超狐狸一样的眼睛望着他
“超儿”
骨骼卡吧的清脆一响，领带松散，滑到地上，张超侧过头来，往前上了一步，一秒钟的撕咬，以后却温柔的像一个体贴的爱人，他吻着蔡程昱，戒指落到瓷砖地上，冰凉的金属物件扣在蔡程昱手腕上，张超把他翻到椅子上，连着手反铐在椅背
蔡程昱剧烈的呼吸了一次，却好像总算松了一口气一样，唇上还有潋滟水光
他渐渐安定下去，仰头看着张超“好……超儿，是我骗你…………好……”


张超萧索的看了他一眼，半跪在他面前，拾起戒指
“我想挖一个人，他躲不掉”张超的眼睛眯了一下“做个好人吧，蔡蔡，这样太难了”
蔡程昱哑着嗓子“对不起……”

张超转过身，却没有离开，静默的屋子里，只有羽毛吊灯微微晃动映下来的影子，站了一会，张超深吸一口气，刚要推开门
“你左边裤兜……有个追踪器”蔡程昱咽下去两滴眼泪“拿掉它……然后麻烦你救我弟弟，叫方书剑”
张超拉门的手停顿了一秒，摸出那个追踪器，盯了一会，转过身来，又到蔡程昱身边，蹲下去，一只手里拿着钥匙，一只手抓着蔡程昱，抬起头来，他细长的眼睛微微的低着，眼珠却朝上看，露了一个冷洌的下三白

“蔡蔡，我带你走”
“我有办法，你跟我走么？”

蔡程昱抬起头，看了他一会，眼睛里除了水汽，忽然燃起了一丝火光，手铐硌得很疼，但他像拉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，抓住张超的手
“我跟你走”
“但是来不及了……超儿……他们很快就会来”

“你信我”张超飞快的帮他解开手铐，拉着他走
下了楼，出了门，张超将蔡程昱一路护的严严实实，开车飞驰，身后不远处就是另一辆车在追

“一会到了大桥下，你开另一辆车走，戒指拿好，一会我给你发定位，你必须把戒指安全的给大龙哥”
“你呢？”
“龙哥会安排你”
蔡程昱直擦眼睛“我不要——是你把我带出来的，是你说带我走的，我就跟着你”
“你信我么？”张超偏了偏头
“信……”
“那我让你去找大龙哥”
“我不……我要跟着你”
到了大桥下，张超一把把蔡程昱推下去“让龙哥救你弟弟，快去”
蔡程昱拉着他不撒手“你不准乱来”
“去等着我”
“那我等着你”


郑云龙开着车，送他俩去机场，停在外面，他转过身来
“张超你多休息啊，刚刚做完手术，还没完全恢复呢”
张超笑眯眯的“子弹取了就没事了”
蔡程昱扒他的领子看他心口不远的一道疤“疼吧？”
“没事”
“来，身份证和机票没拿”
他递过来两张身份证，一个是张竞之，一个叫蔡熹
张超把两张警官服的黑白照片还给郑云龙“替我俩给彼此送束花”
“再见啦龙哥”蔡程昱兴高采烈的接过身份证和机票，打开车门，跳下车去
“龙哥，谢了”

张超穿着一件黑色T恤，底下是黑色休闲短裤，露着修长雪白的小腿，带着浅绯色眼镜，推着一个大行李箱
“竞之等等我”
蔡程昱腰上系着一个花里胡哨的防晒服，浅粉色休闲T恤配白色短裤，推着一个小行李箱，吧嗒吧嗒追上张超“我拿大的箱子，快给我吧
“我们去哪啊？”蔡程昱在阳光下眯缝着眼睛看机票
张超把眼镜给他带上，笑眯眯的说
“跟我回家”